柚岚

歌舞升平2

大清早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是什么感觉？

“糟糕透了~”

即使深知这一切都不再是镁光灯下的玩笑，伊万依旧习惯性地面带微笑，只不过早几年还被大众粉丝追捧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放在另一张脸上却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镜中人笑颜盈盈，没了头绳束缚的青丝宛若上好的丝绦织就，柔顺地散落于肩头及脸侧，给本就模糊了性别的脸庞更添一抹柔和，和伊万尚未被完全打散的记忆相同，这确实是独属于王耀的绝色。

如果能在自己的身体里欣赏这一切的话，伊万觉得自己能更加快活一些。

自挨了一顿打之后自己便一直在家休养，虽然身体状况和自己的人气一样每日愈下，倒也落得一个清闲，更是在昨夜睡了一个自己入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好觉，哪知大梦初醒过后便是更大的灾难。

自己的人生已经过得一团糟了，现在居然还要顶着别人的皮囊过活。伊万苦笑，难道是自己先前在片场对王耀的嘲讽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惩罚他来过一下王耀的日子，好好体会一下“他有多努力”吗？

焦躁的思绪混乱而无解，伊万好不容易从这片脏乱差的杂物中翻找出王耀的手机，还未按下电源开关便被一通来电惊得差点掉了手机。

都二十多岁了还把天线宝宝主题曲设为来电铃声到底是什么心态……

眼前的手机还欢快地唱着上个世纪的调调，屏幕上刺眼的“经纪人”三个字却让伊万没了吐槽的心思，再三犹豫下，他还是选择接通电话。

“喂？” 虽然眼下时机并不是很好，但伊万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获得有关王耀的信息了。

“不、不好意思王耀先生……那个……今天上午十点那部电影有您的戏份……您看现在……” 对面经纪人的声音小心翼翼，仿佛字字句句都需要一番斟酌才有出口的权利。

伊万暗道奇怪，媒体向来夸赞王耀为人低调谦逊有礼，怎么这个经纪人还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伊万对王耀的了解不多，情急之下更是只能按照自己内心的主观印象作出反应：

“抱歉，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话虽如此，但当伊万将手机拿开时才发现9:55正在屏幕右上角闪烁的正欢。

“不！是我、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提醒您今日的行程，非常抱歉！” 哪知对方的音调在听到自己的回话之后瞬间拔高，隐隐还有气流划过麦的阵阵杂音，伊万甚至怀疑对方恐怕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情况下十分认真地向着不知道谁鞠躬致歉。

对经纪人无端端的道歉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显然现在并不是纠结于态度问题的时候，伊万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套上身体便准备出门，然而一夜之间缩水的身高还是让他无法迅速适应，在找衣服的时候磕磕绊绊还算是小事，穿起衣服时手脚的不协调甚至让伊万有种自己在和时间尬舞的恶寒。

反复检查了一下日期和时间，伊万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向拍摄地点赶去。如果这个当红小生没有玩轧戏这种套路的话，今天开机拍摄的应该是和自己共为主演的那一部电影没错。曾经自己一想到这部电影就一阵头疼，烦不断延后的拍摄进度，烦怎么也教不会表情变化演技为零的王耀，更烦姐姐冬妮娅总是在到场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好好指点新人，不能操之过急等等。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犯贱。

坐在车里的伊万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欲哭无泪表现在脸上，尽管出门前还是十分有名人常识的往脸上扣了一副墨镜，但似乎连旁边这个年入中旬的大叔司机都对红遍天下的帅气歌手有点印象。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 

“不是，你认错人了。” 伊万匆忙打断，也顾不上什么亲不亲民之类的偶像包袱了，反正顶着的是王耀的脸。

等等。

自己现在穿越到了王耀的身体里，现在倒是好心替他去工作了，那么自己的身体呢？

伊万不禁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和王耀互换灵魂倒还好解决，但如果不是呢？

伊万不敢再想下去，一想到自己积攒许久的好人品如今像是犯了海逆一样大厦将倾，心中的怨念都仿佛要具现化一般想要将四周浸黑。

“korukorukoru……”

“哎呀您这声音我一听知道啦！” 

不知为何如今这条咒语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无法影响，伊万决定将其归罪于换了身体的缘故。

“您是王耀先生吧？” 

“诶？不……” 条件反射地否认之后伊万才如梦初醒般明白了自己的立场，“.…..是的。” 

“哈哈哈我就说先生的嗓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啊！我的女儿天天在家反复循环您的歌曲，弄得我这个老头子都能唱上几首了！” 

司机先生似乎雅兴正高，说完便以食指轻点方向盘打着节拍，开始哼唱了起来。曲子的名字叫《秋》，是王耀的成名作，直至今天也依旧热度不减，可惜他哼地并不好，至少在曾经同样洗脑循环过这首歌的伊万眼里不好。

不过人家至少还在调上了。伊万念着自己五音不全得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原曲粉碎机似的“歌喉”，竟然对大叔能够维持原调的能力升起一丝丝嫉妒。

“哎呀哎呀，瞧我真是，献丑了献丑了。” 一曲唱毕，司机先生似是还沉浸在那首歌曲的曼妙中久不回神，并没有在意一旁重陷怨念的伊万，倒是让伊万松了一口气。

倘若在这时候叫他开口来一曲，传出去大概王耀的名声也要和自己一样一片狼藉了。伊万恶作剧地轻笑了一声，一旁的司机依旧在走神并没有理会。

车内的气氛回归到了初始的宁静，正合他意。伊万并不擅长和生人周旋，除了几个经常合作的导演和演员，其他场合他索性当个甩手掌柜，全权交给姐姐来管。刚出道的时候外界总会抓住这点指责他傲慢无礼，不过是后来拿得出手的佳作越来越多，资历也跟着上来了才没了这么多琐事，现在倒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新旧黑料被一齐翻倒出，真像是要给他伊万·布拉金斯基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但他可不需要什么都不懂的跟风网友来教他怎么做人。

布拉金斯基拿着王耀的手机迅速翻阅着今日娱乐圈的新闻，看着自己和王耀的名字居然能霸占热搜榜前十数日之久，伊万不禁对粉丝们的耐力刮目相看。尽管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处于风口浪尖几乎被王耀的粉丝撕成渣渣，不过到底是公司公关及时，再加上伴随自己多年的“实力演技派”的标签，局面似乎又被扭转成王耀“恃宠而骄”，“不尊重前辈”这一方去了，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便是王耀或真或假的黑料白料也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在两派粉丝撕得火热，一时间竟是分不出上下。

所以说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对话，不能由他们两人自行解决吗。

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真是奇怪，已经换了一具身体了，难道这份疼痛是跟着灵魂的？

习惯性在掌心转动着手机，伊万的视线流连到了窗外，恰好现在也正是金灿灿的季节，路边的绿意凋零不再，枯黄落叶彼此相连成一绢绢斑驳，澄黄色的秋日躺在落叶上随风旖旎，也不知这里到底是哪片富人区，汽车在宽阔的道路疾行这么久也鲜有车辆并驱，这条路像是原本就只应属于树林，而他则是不识好歹的不速之客扰乱了这片静谧。

说到扰乱。

伊万眼睛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在手心里打转的手机，手机因主人再次忽略了自己手掌现在的大小而差点脱手，让伊万不得不略显慌忙地向前倾去双手握住它。

这下司机先生总算是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在独自驾驶，他瞅了瞅伊万微微躬身的模样，不由打趣了他一番。

伊万讪讪地笑过，再次点开关于自己和王耀的新闻，随手一划拉来到了吵得面红耳赤的评论区。

——抱歉了，王耀。

指尖在屏幕上飞舞着，一个个被点亮的大拇指标识让伊万不禁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微笑。

——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帮帮我也是应该的，对吧？

操作完毕，伊万安心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一手撑着脑袋再次将视线沉溺在四处漫延的金色当中，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太阳穴，在心中哼唱起了那首《秋》，全然不管自己刚才的举止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王耀（VIP8）点赞了您的评论。”

“诶？可是我是站我家伊万的啊？”